喻子涵,本名喻健,年生,土家族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贵州省作家协会副主席,贵州民族大学教授。已出版理论著作3部、文学作品集5部,各种作品入选50多家选本。年散文诗集《孤独的太阳》获全国第五届民族文学创作“骏马奖”,年获“中国当代(十大)优秀散文诗作家”奖,年获第五届“中国散文诗大奖”奖。
汉字意象
囚——宿命与抵抗
自己把自己关起来,有些时候是自作自受。
有些时候,自己把自己关起来,才看到自己的真面目。
人心太大,人就成为过于豪强的动物。有些时候,不管是谁关谁,都没有留过一点余地。
有些时候,却是迫不得已。人始终是人,关不住他的信念和意志,任何情况下都没有倒下。
在很多古老的地方,我都见过这种图案。宫墙或墓壁,边墙或营盘,甚至更古老的地壳,卫星拍回来的冥王星的照片。
装饰或建构,奖赏或体罚,一段远古的神秘叙事,时间刻下的遐想。
人注定会来到世上,受苦或使人受苦,留下永恒的记号。
把人装进方框,就可以成为一张挂起来的像片,不管什么人怎样去看他。
一个字的宿命漫游于未来,有时洒落在梦中,有时闪现在人的一念。
宿命不是一种结果,而是一种漫游于过程的讯息。
人有许多盲点,只看见过去,留下一堆删来改去的历史。
当宿命在半路被拦截后,历史便没有结论。
当然,人一旦清醒过来,他会不会砸破这个框套,往外逃逸?
这也是一个字的宿命。
噩——神示的图案
当我穿过三条街道,再回到十字路口,
发现城墙上没有哨兵,窗台上没有大炮,四个方向的峰火台静无声息。
此时的王,在寝宫举着十字跳舞。
或许他真的认为,这就是世界的中心。
当我出城,城墙四周的高音喇叭张着嘴,但不敢作声。
被斩断手的*官在城墙上奄奄一息。
大门铁闩锈迹斑斑。
一群武士演奏编钟,妃子笑容灿烂。
我不再过问此事了,早已被逐出城门。
街道惊讶地望着我,帽子脱落。
脸上刺有噩的图案,藏匿在乡野。
泪水已退出梦中,在梦中跳舞的是它的阴影。
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,一个文人用这个符号记下了这个故事。
如今的舞台还在演出。
伾——一种无言的告诫
一个人,从大山到大山,从大地到大地,算是人类脚印的深处了。
因此,一个人从地上到天上,又从天上到地上,算是行走的远方了。
我目光向上已久,他目光终于下垂,灵*在半空中紧紧对接。
浇透心灵的雨,如梦觉一样丝丝甘甜。
一辈子践行苦谛,世界在眼底,自以为成就了大道。
拨开雨帘和尘埃,万万没有想到,一切行为尽在另一个人的眼里。
世上哪有丕显之绩哟!无言之中,却有一种深邃透照灵府。
唯有大雨,从头到脚,任其冲刷。
然后躲在一隅,自我净化。
但总有人来书写那么大的字,内心的狂妄露出笔锋。
总有语言不逊,自负的句子超出边距和季节。
总带着面具走路。总封着一颗心、排斥一颗心……
怎么面对古老的大佛哟!他就在旁边默默看着你。
似笑非笑间,抿着世间一切故事。
草——一生枯荣并不在意
你是知道的,在这个世界上,并不是所有的草都可以称为草。
无论漂泊在哪里,心中总有一枚太阳,
让梦想在叶尖闪光。
不论处境有多糟糕,举着十字架奔向烈日,一生荣枯,如禅淡定。
在草海,有着期待的小船在波光里留守,竹篙上的蜻蜓像一面旗帜
生命在世界一隅猎猎飞舞。
你是知道的,并不是所有的草都幸运地生长在水里。
耳朵伸向天空,最早知道风吹来的方向;双手护住湖水,最早知道海水要留在高原。
躬身安抚孤独的鱼吓和怅然的波纹,细语劝慰那些惊*未定的倒影。
在草海,日夜仰望,远方群鹤飞来,翅羽带着阳光,
所有的心情都被点亮。
你是知道的,并不是所有的草都以千种方式热爱自己,以万种理由相信未来。
一粒露珠的卑微与一面镜子的自信沒有两样,一片湖泊的孤独与一穹天空的浩瀚没有两样。
唯有时间意犹叛乱,挑起是非的两端,让历史为难。
在草海,无论以海为草,还是以草为海,你是知道的,
一生枯荣并不在意。